庄子的警笛

质真若渝

渊鱼(一)

曹丕x郭照  ooc向  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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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很多的梦,趁黄昏起哄。

前梦才挤却大前梦时,后梦又赶走了前梦。

去的前梦黑如墨,在的后梦墨一般黑。”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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特别感谢@Lorraine.太太,负责了灵魂剧情和重要情节的创作


正文如下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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带刀的扈从像鹫鹰身上一根根黑色的羽毛,插满司马家的主院。


“现在说,还来得及。”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为首的张春华。


“司马府一举一动皆在你监视之中,连大臣的床帏都不放过。你想知道什么,还用我们来说吗?” 张春华毫不示弱,满院子里敢直视皇帝那洞黑双眼的人,只有她一个。


他冷哼一声,“你们自己说与朕亲自查出来,是两码事。”


张春华突然笑了,“说与不说,司马家都在劫难逃,你以为我们不懂吗?反正都落不到好处,倒不如什么也不说,这样还能保住我们最后的尊严。”


皇帝愤恨不已,但他却还是比自己想象中要冷静,顾忌到病榻上的司马防,他把一路来的暴躁怒火硬狠狠压了下去。但也不过如一堆黑色灰烬下阴燃着的火,或许一点儿偶然的火星子就能翻腾出冲天的火焰。


“朕现在就可以让司马懿永远回不来。”说完,他的眼光落到柏灵筠身上,露出阴寒的笑容,意有所指。


柏灵筠猛然抬头。她知道皇帝在说什么,她回来的时候不敢告诉张春华,司马懿现在还在那馆舍里头躺着,因为有人将他的行踪透露给了夏侯家,才招致如此杀身之祸。皇帝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,只需一个暗示,宗亲们就能完成一切,而最熟悉司马懿行踪的人只有她。


权力者是常用别人的血去洗自己的手的,他转眼又能变成一个洁净的人物。



司马府后院。


禁卫已经被皇帝撤到了府外,他让他们把司马府围个水泄不通,任谁都插翅难飞。 


“陛下,您已经’杀‘过他一次了,难道还要杀他第二次吗?”柏灵筠把怨愤的目光投向了皇帝,她以一种质询的口问说道,“是您把司马懿的行踪透露给夏侯楙的对吧?您一面让司马懿带兵离开邺城,一面又把消息故意给夏侯家。您无非就是想用司马懿的鲜血来平息宗亲的怒火,但您又不敢直接那么做,而是绕了一个圈子,既施恩于司马懿让他肝脑涂地为您效忠,又安抚了宗亲,一箭双雕,您两头获利。”


“你告诉他了?”皇帝转过身来。


“妾不敢。”她的泪在眼眶里打转,“可是我求您不要再伤害他。”


皇帝轻蔑地看着她, “还轮不到你来求情,你不过朕的一个奴才,豢养的一只鹰犬,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对主人忠诚,没有朕你什么也不是!朕可以一道旨意就把你打回原形。


“看来,你还真把自己当司马家的人了?”他突然换了一种语气,两眼幽幽,“要想做司马家的人,也不是不行,朕可以给你个圆满,”他俯身把脸贴到柏灵筠面前, “回去撬开张春华的嘴,把郭贵嫔找回来,你就是司马懿的夫人。”


说罢,他就笑了起来,那笑容是令人不安的扭曲。


柏灵筠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,皇帝的眼光沉沉。


一阵风吹过,院落里枝叶簌簌地响,还没入秋,但夜里已经起了凉意。院墙外的桃花在春天的时候就开落了,也不见结果。


“我们谁都不能够互相陪伴。”


曹丕想着郭照年轻时对自己说过的这句话,猛然间感到窒息。那个时候他们忙于权力之争,他备受打压。在为他拂拭伤口的时候,她突然冷不丁地来了这样一句话。


她说,公子,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……你可千万别怪我。


他记得自己当时很感动,随着她的热泪,他感受到了唯一浓厚的真挚的爱。在许多年里,那是他仅有的。是他的父母兄弟都无法给他的东西。


于是,他搂着她,对她说,自己要对她好,永远对她好。等到以后日子好了,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,他日日都会去陪她。他们永远在一起,永远互相陪伴。


“你说朕找得到她吗?”他褪去方才咄咄逼人的犀利,显得无比落寞萧索。


“找得到的,贵嫔哪都不会去,她肚子里还有皇子,她舍不得跑远的。”施淳宽慰他。


他噤着叹了一口气。他不由得想到了他第一次以为她丢了的情形。


那时候,小宫女跪在地上,身体因为极度颤栗而打着摆子。他几乎是不由分说地想扇她一个耳光,继而把她踹翻在地。


但是他强行忍住了。


对方啰啰嗦嗦,根本讲不清楚郭照是被劫持了,还是自己离宫出走了。


最好是第一种,曹丕心里居然自私地这样想。他宁可让自己再去扮演一次救人的英雄,也决不允许郭照对他生出一丝一毫的背弃之心。


如果她抛弃了自己,那他终生都不会原谅她。

他像狮子一样咆哮着问话,在听到那句刘贵人派人跟踪她们时,终于怒吼起来。


他几乎想撕烂她。


他大喊着抓人,心里想着的却是,自己最宠爱的妃子一旦离了自己的视线,一个新进宫的嫔妃都可以无视她、羞辱她,难道他们羞辱跟踪的仅仅是自己的宠妃吗?不,他们羞辱的还有他作为皇帝的尊严。


他们根本不把他当皇帝!


“得位不正”原本就是曹丕心中的痛。他急于平定天下,对外说着的是心愿抱负,是要承遗志,开疆土,是要做天下人的皇帝。豪气干云,其实还不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得位不正、世人不认的尴尬与羞辱。


羞辱她就如同羞辱他!


他突然站起身来,抖落大氅批在肩头,向外走了两步,从剑架上取下宝剑。他是如此地愤怒,以至于剑架都被他的袍袖震倒。


施淳抱住他的腿,苦苦求他要三思。


他的内心则是一片茫然,被数不尽的情绪包裹得结结实实,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心脏真切的跳动。就像是作茧自缚的蛾子,怎么也冲不出来。


他突然想到,是了,自己就是作茧自缚。如果他没有把郭照打入冷宫做典型,这一切都不会发生。


如今他这样往外走,究竟是要杀去刘贵人那儿,还是杀去张春华那儿?


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,雪已经下得这样大了,在一片白茫茫中,他的脑子比外面的雪景更加苍白渺茫。一切都没有希望了,他想。他有一种预感,他找不到她了,这次是真的找不到了……


他突然一张嘴,有东西喷了出来。


他眼前一黑,便又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

他梦见有箭向他射来。他拿着宝剑格挡,箭矢锐利,射穿了他的右肩。有一个很大的洞贯穿在那里,黑黢黢的,慢慢扩散成一滩。他的骨头从右肩开始融化,他活不了了。


他竟然很开心。


于是,他去同他梦中的亲人告别。他谁都不留恋,因为他谁也不爱。能够体面地死去,不用再在人世间挣扎,他觉得这是一种惬意的悲壮。


他终于可以卸下担子。


他缓缓睁开眼,看见郭照。她居然躺在他的身边,脸上挂着泪痕,像一只白毛狐狸。她惊喜地看着她,嘴里发出猫咪一样的声音,呜咽着拱进他的怀里。


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梦境,然而他不打算原谅她。


都要离他而去了,为什么又要回来呢?他心里嫌弃着她,却又觉得高兴。


他有一种胜利者的开怀。


总之都是梦啊……他想,梦里的事情都是没有逻辑的。何必这么斤斤计较。


“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”,他抚摸着她的头发,嗔怪着,“这么多年,我对你不好吗?为什么要离我而去,我只是想从你这儿获得一点点爱的温暖,你都做不到吗?”


“很多年里,你是我唯一确认拥有的东西。为什么你如今也要离我而去呢?我待你不好吗……”


他的声音渐渐归于诧寂,就像是沉睡的大地,荒芜广袤,底下有种子破土而出的声响。


睡吧睡吧,他的心里头被一种奇怪的满足填满。在幻觉中,他觉得自己和她更紧地拥在了一起。


“把我搂紧一点儿。”在昏迷前,他对她喃喃自语。


皇帝醒了,他的贵嫔此刻就坐在一旁,静静地打量着他,在他睁开双眼的一瞬间,迷恋涌上双眸,她朝他张开双臂。


皇帝侧着闪身,躲到了一侧,发出轻轻的咳嗽。他抬眼看她,想从她的眼中看到失望与伤心。这正是他想要的,他要让她知道他的重要性,要让她尝到被自己冷落的滋味,然后来向自己讨饶,他胸中汹涌复杂的情绪,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。


皇帝丧着一张脸,像一只发脾气的狗。但一转眼他就投入女人的怀抱,和她抱成一团,嘴唇从脖子游走到肩膀。他的牙齿嵌入她的肉里,舌头舔舐着那里的皮肤。


他们有很久的时间没有床第之欢了,他喘息着,拥住她的身体,觉得她重新变得陌生,令他好奇。她缩在他的怀里,手指碰到他的胡须,继而是他的喉结,他脖子上的一道道皱纹,紧跟着是他如大地般宽厚的胸怀和那上面泥土的颜色、在“泥土”中到处蜿蜒、纠结的淡粉色的伤疤。


他的痛苦,令她疯狂。


她在年轻的时候曾经对姐姐说,他的痛苦在她看来都是一种高贵,让人忍不住想去分担。但只有到了这时候,只有当她有机会去触摸一个赤裸裸的他时,她才会发现,这种痛苦岂止是一种“高贵”,它简直令她疯狂。


她也学着他的样子,不停地舔舐着他的肉,甚至不停地咬着他。她被他毛茸茸的嘴唇亲吻包围,从额头一直亲到了脚尖,她的身体像一只暴露在狂风骤雨中的白船,摇摇欲坠、破破烂烂。他既是那狂欢的风,更是那狂狷的浪,他把她打倒,又把她重新拎起来。他把她推开,又把她重新搂到怀里。


他在她耳边轻轻地问:“还记着我们的第一次吗?”


她抬起头来,迎上他的眼。在她潮红到几欲滴血的脸上,在她泛着水汽雾气的双眼中,他看到了恍若当年般,她对他少女样的迷恋。


他把手伸到她的双股中,将她弄湿。她吻他,很轻,只是嘴唇轻轻扫了一下,但他能感觉到她浑身颤抖,于是伸手紧紧抱住了她。


他的回吻轻柔极了,她则将嘴张开,以容纳他的舌头。他继续地吻,沉静地吻,绵长的吻,直到她发出呻吟。


就像他们的第一次……


他到现在都记得她的样子,完完全全就一个不经人事的小女孩,一直用她的大眼睛盯着自己,温柔而纯洁。


她在床榻上,外表淡然,心里却是瑟瑟发抖。他也坐到了床上,看着她笑,于是她也跟着笑,然后他伸手去抓她,轻轻地一抓,她就让自己顺从地倒入他的怀中。他横抱着她,抚摸着她的头。他开始试探着亲吻她的额头。于是她很高兴,却又直觉地觉察到自己对接下来的事情一无所知。


她仰头看着他,她的心中有期待,但却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。


他甚至没有去脱她的衣服。那一夜,他们竟只穿着薄薄的亵衣,紧紧相拥。郭照不知道男女之事是什么,府里的老人被曹丕预先交代过,说得也含糊,只是让她好好伺候。那时的她,对伺候的含义,还仅仅停留在为曹丕脱衣换衣、沐浴更衣上。所以曹丕做什么,她也就由着他去做。他亲她,她也就由着他亲,她甚至还因为自己忍不住偷亲了他一下,而羞得瞬间面目通红。终于,他的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,他试探地轻轻地捏她,她惊叫着抖成一团,红着脖子缩着头。他又把她重新展开,抖落衣服,覆盖住了她……


他看着她疼痛难忍,忽而心里生出奇怪的难过怅然之感。他停下动作,像抱孩子一样偎她在怀抱里。


他说他要给她讲故事,她笑着回应,说好啊,小时候她父亲也是这样把她抱在腿上,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故事。


她说她愿意听,他就讲给她听。


他从回忆中睁眼,天凝静得严酷,踌躇四顾,除了一片茫茫的月光什么也看不到。


“陛下,” 他偏过头,看到了柏灵筠。


“张夫人愿意说了,她说她能告诉您一切。”




院子里瞬间空荡起来,她从暗处躲到屋檐之下。


她看着那个伟岸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,她不知道她的姐姐会说什么,更不知道她的丈夫会对他们做什么。在浓黑的夜里,月光似雾,再熟悉的身影都像笼罩在朦胧雾里,茫茫然的空幻。


“我不懂。”她摇头。


老头笑呀。


“不懂好啊,不懂就不会难过。”


老头子的话突然在她耳边回荡——不懂好,不懂就不会难过。


又是一阵烈风打来,地上一个轻响——什么东西掉下来了。


空旧喜鹊窝落在地上,跌破了。


月光下,她看到那窝里的残留的鸟毛还很温暖的样子,被风忽忽吹着。



司马府主屋内,燃着灯火。


皇帝两只眼睛眯缝起来。


“陛下,有时候不知道未必是坏事,就比如这次。泉水干了,鱼儿困在陆地,相呴以湿,相濡以沫,都不若相忘于江湖。”


“不要和朕兜圈子,”他捏着自己的拇指,“朕看在司马防的面上给你这一次机会。要是在这儿还说不出来,就到……“


“我会说的,”张春华打断了他,她的脸上突然闪现一个突兀的笑容,“我什么都告诉你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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